孤舟蓑笠翁

一条咸鱼 偶尔翻身

 

【古剑二/沈谢】石头记(二十四)

祝各位中秋节快乐:D

——


二十四

等了一个多礼拜,终于踏进了水利局的大门。

谢衣站在走廊上,手里攥着一摞文档。他特意换了一件的确良衬衫,暗蓝色的条纹,用熨斗烫得簇新,显得人很精神。可白色袖扣下的双手却微微发着抖,一刻不停地揉搓着文档袋。沈夜在边上看他来来回回踱步,不禁问:“你很紧张?”

“……稍微。”

“不用怕,届时有什么说什么便好。”

“也不是怕。”谢衣低下头,镜片上反过一丝光,“眼看绸缪多时终于得了机会,倒仿佛觉得都不像真的了。”

他说完,胳膊忽被人冷不丁拧了一下,脱口叫了声疼。

沈夜收回手,说:“知道疼,那就是真的了。”

谢衣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,心里也提不起紧张劲儿了。

沈夜又说:“那封介绍信看来还好使。”

“是我的大学导师,在水利局这边略有些人脉。”谢衣解释道,“我前些日子一直在联络,他看我是真心想要做些实事,才应了下来帮我说通。”

“既已叩开了门,以你的能力接下来算不得难事。放宽心去。”

谢衣长舒一口气,放松下双肩,说:“那我就进去了。”

沈夜点了点头:“嗯,去吧。我在门外等着。”

他往前走了两步,像是想到什么,又转过身,眉头皱起来嘱咐了一句:“一会儿……你要是遇上了什么人……就权当没瞧见。”

沈夜问:“什么人?”

谢衣抿了抿嘴唇,没搭腔。沈夜看他的表情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,摆摆手让他安心。

人进去后,沈夜倚在墙上等了一段时间,看了下手表,过了半个小时。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。那是硬底皮鞋踩过地砖的声响,在寂静的走廊上回荡出尤为清脆,让他忍不住抬起头。

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。

一个故人,一个麻烦。

“啧,我还以为谁呢。这不是北京考古队的队长沈夜吗?老朋友,别来无恙啊。”

沈夜面色不动,只些微勾了勾嘴角,淡淡说:“没成想在这里遇见,倒是令人意外又不甚意外……许久不见啊,风琊同志。”

风琊见他抱臂靠着墙,眉眼皆如五年前一般,毫无风尘,反倒愈加神采奕奕,没来由的脏腑间就生了一股子气,嘴上也森寒了几分:“看沈队长的样子,想来当年的事是一点牵连都没扯上。真是福大命大。”

“客气。我行事一向俯仰无愧敢作敢当,自然不怕什么牵连。”沈夜压下语气,冷冷道:“不若某些人,既狂妄又愚蠢,自己手脚不干净,只会落了话柄。”

他两三句话便更添了风琊的火气:“呵!沈队长是走得早了,没来得及受到教训,才比昔日更肆无忌惮目中无人!我看谢衣那小子的下场还不足以让你有所警醒,便在此多奉劝两句,识时务者为俊杰,不要浪费精神于无谓之人和无谓之事!”

沈夜回说:“是。那风琊同志自便。”

这一句直接将风琊打成无谓之人和无谓之事,且干脆利落转身甩他一个不屑一顾的背影。风琊气得哆嗦,刚想发作,却又发现沈夜是站在办公室的门口,心下立即敞亮,故意挑了话头说:“谢衣在里面吧。”

沈夜没去理会,只是抬起手腕再看了下表。

风琊又说:“他求了那么些日子,今天总算是进了门,真是难得。怎么,你不随他一同进去?”

沈夜说:“我不用。他一个人就够了。”

风琊笑了一声,说:“沈队长那么放心,想必是谢衣没告诉你后来的事儿了。”

沈夜别过头瞥了他一眼,思及方才谢衣的叮嘱和欲言又止的神情,那根埋了许久的刺又开始砥砺起心扉。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从风琊口里说出的会是谢衣永远不愿告诉他的事,为了谢衣,他是不应该知道,不应该去探听。

风琊就这样闲闲地站在他面前,一边眉毛挑得高高的,像是极为自得。走廊上的日头拉了老长,从肩头淌下来,一路顺着印在他脚下,那四道窗棂的阴灰,三道从风琊身上划开,还有一道,落进沈夜的眸光里。

没错。

为了谢衣……他也需要知道。

“……以上是我提出的一期基础工程改造计划。”

谢衣缓了一缓,翻开另一张纸,递给正在做记录的干事:“这是我整理的计划书,您可以先比照着看。”

“嗯……辛苦了。只是鉴于这个工程比较大,我做不了主,先负责把谢同志的意见提交上去,其他的……就得看上头的意思了。”

谢衣道了声谢,说:“不妨事,那我接下来再讲得细些——”

他话还没讲完,外头的动静忽地吵嚷起来,闹哄哄的一片。干事停了笔,高声问:“怎么了?”而谢衣仿佛听到了什么,脸色骤变,手里资料一扔,不待拦阻,急急忙忙就冲出了屋子。

“……沈夜——沈夜?!”

 

“嘶……”

酒精棉凉嗖嗖地沾上伤口,饶是对方的动作再轻柔小心,沈夜咬着牙,眉头还是抽动了一下。

“疼吗?”谢衣匆匆收回手,仔细瞅了两下。沈夜主要伤在额角和颧骨,虽多是皮外伤,但他也不敢马虎,见仍有细微血丝渗出,又重新捏了一团棉花,拨开他的碎发,边擦边说:“真是……你好端端的,怎么跟人家打起来了?!”

“……是他找死。”

“风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,何致那么冲动,都动起了手?”谢衣叹了口气,“还好没大碍……不知道风琊那边怎样了。”

“哼,他只是脑袋撞了墙晕过去而已,能出多大事。”

谢衣看他怒气未消,便追问:“风琊为人轻狂倨傲,可你一直少与他一般见识,到底是什么事能惹到这个地步?”

沈夜闭上眼,索性不说话了。

谢衣不怕他生气,不怕他抬杠,却独独怕他闷不吭声。见问不出什么,一时也只得压下疑问。

酒精的气味从棉球透过指尖,钻进皮肤里,凉得人心惊。他们俩一同坐在医院候诊大厅的长凳上,两个人挨得近,却始终有一道不亲不疏的距离隔着。他善于等待,而沈夜善于忍耐,因此纵使有千言万语,也尽数化为这绵厚凝重的沉默,一点点垒砌成藩篱,哪怕几次想要从栅隙中触碰,到底谁也不敢将其彻底打破。

谢衣依旧在等,沈夜依旧在忍。

候诊大厅的人多,来来往往,熙熙攘攘。沈夜虽然受了伤,但架不住身姿挺拔,相貌俊朗,几个值班的小护士都躲在墙角偷偷瞟他,偶地撞上了其中一位的视线,那边连忙羞红着脸钻进人堆里去了。

谢衣瞧着奇怪,顺了他的目光去,顿时心里明白了,识趣地说:“我去看看风琊。”

谁知他刚一动身袖子就被人拽住,沈夜摆给他一张阴沉沉的脸,说:“他是咎由自取,不用搭理。”

“……总要去看看人醒了没有。”

“我没打人。”沈夜说,“不过拽了一把他的领子,是他先动了粗,我闪到一边去,他自己蠢得磕到了墙。”

谢衣说:“我是信你不会那么鲁莽的。可人毕竟昏在了水利局,麻烦总归免不了。”

“那也不必急着去,我还有事要问你。”

“问我?……什么事。”

沈夜把按在伤口上的棉球随手丢进垃圾桶。他的皮肤原比常人白一些,现下被这几道淤痕衬得更触目了,也显得一双眼睛更黑,更亮,更深不见底,一眨不眨地直盯着谢衣,好像要把他盯穿了。

即便他平日就不苟言笑,谢衣也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,似怒非怒,摄人心魄,竟让人陡然从脊背升起一股不安的冷意。

“实话告诉我。为什么——”那是比飘在周围的消毒水更为冷冽透寒的声音,“要折断自己的手。”

 


—待续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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