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舟蓑笠翁

一条咸鱼 偶尔翻身

 

【古剑二/沈谢】石头记(二十三)

二十三


谢衣大概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就醒了。初晨的光从玻璃窗透进来,还是冷的。他情不自禁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,又打了个激灵,匆匆睁开眼一瞧,果然是睡在了书房里。

昨个夜里跟沈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,竟而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下了。他伸手一摸边上,空的,枕头也只准备了一个。谢衣叹了口气,坐起身顺了两把头发。屋子里没有人,桌上的书累了一摞,那扇怎么也关不严实的窗此刻安稳地合拢着,遮去大半的寒意。

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动,是碗碟竹筷与水流的声音。他这一觉睡得意外踏实,连同思绪似乎尚沉浸在梦里,周遭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朦胧的,模糊的。脑袋沉沉地从褥子里起来,摸到边上的眼镜,世界恢复了少许清明,可每一脚踏出去仍好像踩在棉花上。

沈夜见到谢衣一脸睡意惺忪地从书房里出来,软绵绵的头发随意耷拉着,汗衫和裤衩皱巴巴的一溜儿褶,眯着眼睛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,问:“原来你在啊?”

沈夜觉得好笑:“我怎么不在?”

他认真地又看了看,从那绵长的梦里缓过神来,一摸额头,略有清醒:“是,是。你在的。我睡糊涂了。”

他习惯了从梦境醒来后的失落,未曾料到有一天能够如此接近,唾手可得。

“现在醒了?去洗漱,然后来吃早饭。”新煎的鸡蛋香酥软嫩,冒着一层薄薄的油花,勾得谢衣肚子一咯噔。沈夜把盘子放下,拉开竹椅,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那卷书。

“这么用功,你夜里几点睡的?”

“没睡。”

“没睡?!你不困么?快放了书回房去补觉。”

“不困。睡不着。”

“一宿没睡还不困?”谢衣说着,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,却被沈夜一把抓住手腕。

谢衣怔了下,一个你字还没问出嘴,两人目光相接,眼底清澈地倒映出对方的身影。

“知道么?”沈夜看着他,缓缓说,“你睡觉踢被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触电似的把手收回来,开阖了一下双唇,却是尴尬地半个字也挤不出。

 

沈夜就这样在谢衣家住下了。

一住便是一个多月,时间很快在潜移默化中将不习惯磨成了习惯,不熟悉酿成了熟悉。而短暂的春天很快过去了,随着天气越来越好,沈夜和谢衣也越来越忙。

文物当初是被沈夜给趁乱埋回了原地,毕竟谁都料想不到已经翻了个底朝天的地方还会有什么东西。但这样下去不是个长久之计,尤其是通天工程的再启,使得所有事宜重新步上加速处理的进程。沈夜跟谢衣两个人一个月几乎马不停蹄地跑遗址,跑图书馆,跑各大部门,忙得分身乏术,然而天不遂人愿,与水利部的接洽阻力重重,即便谢衣动用了父亲的面子,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
今天是谢衣第四次从水利局回来,门卫臭着个脸一句话没说,让他在紧闭的大门前干站了两个小时。下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,谢衣杵着觉得有些头晕恶心,怕事还没成自己先撑不住了,这才折返回宝石山。

他到家的时候沈夜还没回来,院子里葡萄藤架散发着浓郁的甜香,繁茂的枝叶勾结成一穹绿幕。翠翠倏地从荫翳下窜出,在他脚边眷恋地蹭着撒娇。谢衣却累得连弯腰抱它的气力都没了,直挺挺地倒在躺椅上,眉宇间蹙着一川愁闷。

他阖眼小憩了半晌,昏沉间有个凉而湿润的东西贴上自己额间,霎时冷却了浮躁的心绪。

“回来了?”

谢衣一手扶住那块毛巾,没有睁眼。

沈夜站在他面前,遮挡住的阳光晕出一圈金芒。而谢衣身上则浸开了灰蓝色的阴影,衬衫外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。“热就去后院躺着,这里日头大。”

谢衣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。见他没有动的意思,沈夜暗叹了口气,摇摇头走了。

他躺了没多久,便听到后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,一桶接着一桶地倒。谢衣觉着奇怪,捋下毛巾从躺椅上起来,拐到屋后去瞧详细。

沈夜正坐在后院的井边,手里提溜着水桶,一旁的搪瓷盆里装了个滚圆的大西瓜。

谢衣走过去问:“哪里来的西瓜?”

“胡阿姨送的。”

“胡阿姨?”谢衣怪道,“北山路上那个胡阿姨?”

“是。”沈夜把浸在盆里的西瓜又翻了两圈,说:“她大概是知道我最近住你这里,来找我打听情况。”

“……她问你什么了?”

沈夜挑了挑眉毛,脸上明摆写着“你觉得呢”。

谢衣脑仁一疼,冰毛巾顿时也不管用了。

沈夜说:“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,迟早还是要被她逮着的。”

谢衣苦笑说:“那不然呢,真随了她去相亲?我现在这个处境不是害了人家女同志吗。再说……我一点想法也没有。”

“所以,”井水浇冷了的西瓜被他从盆里捞起,放到石磨台上,用刀子唰一下切开,“我替你拒绝了。”

沈夜的刀工不错,加上西瓜很熟,三下五除二地便切得漂漂亮亮地摆在一起。今年赶上天热得快,西瓜也来得早。谢衣嗅了嗅那混着井水的清甜,不禁拾起一瓤。

“拒绝了?”他啃着西瓜问,“胡阿姨那样难缠,你怎么拒绝的?”

沈夜淡淡回道:“我说你已经结婚了。这西瓜是她送你的贺礼。”

“噗!——咳咳!”

“慢点吃,别呛着。”

谢衣忙把西瓜放下,慌张地擦擦嘴,憋了半天,才说了一句:“我还没……”“我知道。”

沈夜说完,转过身去水槽洗手。

他洗得很慢,很细致,生怕洗不干净似的。那双本就白皙的手在水流下更是白得透光。谢衣看他闷声不响,想开口,又突然不知说什么好。

谢衣的无名指间依然戴着一枚素色戒指。如果能让胡阿姨轻易相信,怕也就是因为这个了。 

气氛一时滞涩,连带着西瓜都失了味道。恰在这时候外头传来叫门的动静。谢衣脸色一变,顾不上什么气氛僵不僵了,二话不说一路小跑着冲到大门口。沈夜见他着急,也跟过去。

来的是个邮差,送了封挂号信。谢衣接过信封,扫了一眼,高兴得连声道谢。

“什么东西?”沈夜问他。

“介绍信。”谢衣撕开信封,把那张薄纸小心翼翼地打开,仔细来回端看半晌,才松下一口气,说:“成了。”


—待续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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