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舟蓑笠翁

一条咸鱼 偶尔翻身

 

【古剑二/沈谢】石头记(十二)

十二


“遗址?”

瞳挑了挑眉,一向寂如枯井的眼底也泛起波澜。他又确认了一遍:“你是说当年没找到的那个遗址?”

沈夜点了点头。

“你还要去找?”瞳看了看边上的谢衣,“……你也是?”

谢衣说:“我是通天工程的负……呃,‘前任’负责人。自然有义务陪他一起去。”

“此为我二人之心愿,你不必拦了。”沈夜说,“这几年虽然时局有变,但保不齐风险,我们自然不会再拉你下水。”

“什么话。我几时要拦你们了?”他依然是冷言冷语,“你们两位爱做什么做什么去,与我有何干系。”瞥了一眼沈夜,又说:“手洗干净了?”

沈夜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背。“别紧张。”瞳说,“魁红泥贵得很,我不会往人身上多浪费。”

“那还真是多谢。”

谢衣上前一步,不着痕迹地把沈夜挡在身后,跟瞳辞行说:“时候不早,我们俩这便先走了。”

瞳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,脸上不动声色。“不急。我这儿还有一样小玩意儿送与你。”他把一只小巧的锦盒递给了谢衣。谢衣正想要打开看,瞳却止住他:“等你回去再拆。”谢衣微微一笑:“你这故弄玄虚的毛病还是改不了。”

“哪里。我向来都是真有玄虚。”瞳说,“算是谢你常来帮我擦那两块店门招牌,我再多嘴一句。”

他看了看谢衣又看了看沈夜,深深叹了一口气,终还是把目光放向了小窗外头深邃的蓝天:“这世上能两全之事,实在太少、太少了,但即便这样,也仍有为之继续努力尝试的价值,过去如此,现在亦是如此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谢衣说,“借好友吉言,愿此去,真能找到两全之法。”

“行了,快走吧。”瞳冲他俩摆摆手:“我这儿可没准备午饭。”

 

告别了玉石铺子的店主人,沈夜问谢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。谢衣掂了掂手里的螺丝起子,回答:“撬锁。”沈夜说:“那好,我先回招待所。”谢衣问:“招待所在哪里?”“就在清河坊。”谢衣哦了一声。沈夜说:“我走了。过些时候再去找你。”他转身走了几步,又觉得哪里不对劲,回过头来,瞧见谢衣正悄然无声地跟在后头。

“……你这是做什么?”

“没什么。顺路。”

沈夜皱着眉头,疑惑地打量了他几眼。谢衣把手一插口袋,反问:“怎么,还不许我与你同行了?”

“受宠若惊。”沈夜往边上站了站,索性让他先行带路。谁知谢衣并不着急走,却是低下头,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,直盯得让沈夜怀疑上头是否陡然间开出了两朵花,谢衣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:“退了吧。”

他有些不明所以:“……什么?”

“我说……你把房间退了吧。”沉了沉心,也不去管沈夜会有怎样的反应了,谢衣抬起头,一双眼睛灼灼地望着对方。明明原是很温柔的眸色,此时又比阳光更为炽烈。

“退了?退了房间我住——”“宝石山的老宅子还有间空房。虽然久未有人居住,但怎么也比招待所的条件好些。”谢衣特意强调,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
“……一会子要赶我走,一会子又要我留。谢大工程师变脸变得比杭州天气还快。”

谢衣不理会他的挖苦:“到了这种时候,我没有再赶你的道理。唉,原以为此事已至我而止,果然天意难测。如今往事重现,怕还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。你既选择重入红尘,我又怎好意思继续袖手旁观。再说,通天工程之事累及繁多,如若不确定遗址所在就冒然开动,恐是要重蹈覆辙。而我担心的就是这个。”他顿了顿,脸上浮现出几分隐忧,“……你可知道现下是谁接手了工程?”

沈夜回想了下,摇摇头:“这个倒还没得过消息。你当年的事惹得不小,上头因而对人选也分外谨慎和重视,一星半点的风声都没露。”说到这里,他突然脑中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,语气霎时一凛:“你的意思,莫不会是……他?!”

“不,应该不是他。”谢衣嘴唇一抿,“当年变故确实拜他所赐,可他这个人太过乖戾骄横,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,即便没了我,通天工程也轮不到他来掌管。不过你所思不无道理,五年之间,他自然活得愈发春风得意,要是重启工程,少不了要过他那一关。”

沈夜闻言,忽地笑了一声:“呵,可惜。”

“可惜什么?”谢衣问。

“可惜他自以为早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谢衣踩进了泥淖里,正安心自得地享受那一点儿满足与虚荣。却哪里料想得到谢衣此人的韧性和犟劲,远非他所能揣度的那样。”

谢衣听他话里的意思,七分赞誉三分戏谑,正在想怎么回嘴,沈夜上来拽了拽他的胳膊,说:“行了,快走吧。来回折腾一会儿,到宝石山就该天黑了。”

沈夜的行李大都是些书籍资料,东西不多但死沉。谢衣帮他提了一段路胳膊就酸得不行,手腕都勒红了一圈。从招待所回来,两人辗转又往西湖北岸下车走到了北山路,他实在吃不消,把箱子往地上一丢,歪坐到湖边的椅子上喘气。

“你是随身携带小书库吗?这么重。”

“这才多少,要不你来试试拎这个?”沈夜佯作要将手里的皮箱子递给他,谢衣连忙往边上躲了躲,说:“好同志,你倒是怜惜怜惜战友。真拿我当包身工使唤了?”

沈夜看他略显仓皇的模样,心情顿时舒畅不少,也坐下来一同休息。长凳石椅面朝着西湖,偌大的湖畔没有任何遮挡物,清冽的凉风直扑上心怀。远处湖山相应,水天一色,鎏了一层金光的湖面迭送着豰纹,涤荡出细碎缠绵的潺潺声。沈夜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,隐约从风里嗅到了远方飘来的草木香,早春的花似乎还带着雨霜寒凉,那是季节交织时特有的味道,新旧轮转,冷暖杂陈。

吹了一会儿风,一路的劳累削减不少,疲倦涌上四肢,催生出几分困意。沈夜正半阖起眼,边上骤然多出一个热乎乎的物体,往他身上挤了挤。

“……你干嘛?”

挤过来的自然是谢衣,两个大男人坐一条凳子已不宽敞,如今还非要凑过来,怪惹人别扭的。谢衣在意的倒不是这个,他面色忽变得极为紧张,整个人都蜷了下去,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底一样。沈夜看他不答话,便好奇地四处张望了会儿,并没发现什么特别。只有几个阿姨和老太,在街上撞见了闲聊。

杭州老阿姨讲话又碎又快,叽里呱啦的一大通,沈夜听不懂,回头瞧谢衣神情,万花筒似的,红红绿绿,煞是有趣。

“你的熟人?”

话一出口,谢衣身体随之一僵。沈夜知道自己猜中了,刚想揶揄两句,却听到那边在说:“胡阿姨啊,又来上山寻人啦?”“哦哟,别说啦,真真气死。谢衣那小子又不晓得给我跑到哪里去了,上毛子跟他讲好的,这下可要让人家女同志白等了!”“嘿嘿,人家结不结婚,操的是你胡阿姨的心啰!对了,这趟的对象怎么样呀,灵不灵光?”

“女同志?”沈夜抓到了这三个字,若有所思地望着谢衣。

谢衣暗自腹诽他怎么别的听不懂偏偏听懂了这些,只得清咳了咳,悄声说:“你听岔了,她们说的那是——‘吕同志’。”

“哦,是吕同志。”沈夜往椅背上一靠,翘起脚,故意放大了声音说,“敢问大工程师是要跟哪位吕同志结婚?”

谢衣急得要去捂他的嘴,沈夜顺势一把拽过手,把他整个人都拉进自己怀里。那边老阿姨听到动静,往湖边看了看,他们离得不近,边上还有一棵粗壮的香樟树,仅能勉强瞥见沈夜一个搂着人的背影。

“哎呦呦,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的……不得了。”

“人家谈恋爱呢,别去看啦,走了走了。”

胡阿姨一面走开一面摇头:“啧,这光天化日,有碍风化……”

这两个“有碍风化”的人就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坐了一会儿后,沈夜无意中碰到了谢衣的鬓角,软而滑,痒痒地扫过指尖,发梢间温暖和煦的气息在湖风中显得尤为清爽干净,让他忍不住攥起一小撮,来回碾磨着。

石椅旁阔大清杳的香樟宛如顶盖,覆下大片树翳。阳光在缝隙中漏成细碎的金斑,无声无息落满了他们的双肩。谢衣低着头,转着一双游移不定的眼,问:“人走远了么?”

他的声音溯回了沈夜的思绪,立即触电似的收回了手,把头别过去,掩住尴尬。

“嗯……走了。”

谢衣正过身,也别过头,扯平了衣服上的皱褶。“那咱们也快走吧……至于吕……那位女同志的事,是胡阿姨非要给我介绍的。我都还不认识她。”

“第二次。”

沈夜没有管他的解释,拎着箱子站起来,看着一脸茫然的谢衣,只说:“这回是你欠我第二次人情了。”他想了想,又补充:“面疙瘩就免了。”

谢衣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,眉宇一舒,笑着应道:“免就免了,反正……来日方长。”

春色融融,韶华正好。

这一派湖光山色之下,宝石山即将迎来它新的住客。


—待续—

评论(8)
热度(33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 

© 孤舟蓑笠翁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