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舟蓑笠翁

一条咸鱼 偶尔翻身

 

【金光/温赤】军师与军医(八)

又好久不见(默


章八·飘渺再现(上)


储满水的僧都咚地一声清响敲落在圆石上,惊走了庭院内暂歇的乌鹊。赤羽放下手中书卷,看了一眼刻漏。他体质属热,秋夜久坐亦无所妨碍,不知不觉便已至子夜时分。常年案牍压身的西剑流军师惯于迟睡,今晚池塘积起冷雾,顺着徐徐竹风吹进廊内,却让他心头莫名泛出烦乱的涟漪。

为前日私自调兵夜阻东剑道一事,赤羽信之介虽凭借娴熟高妙的话术暂时抚平了流主的怒火,与之同时也不得不应下必须在三日内找寻出任飘渺与风间烈的踪迹。他深知连日诸多的意外早令炎魔幻十郎大为不满,本就鲜少的耐心与容忍更臻极限。若再有闪失,只怕不是小责轻刑足以谢罪。

但赤羽担心的,远远不止于此。

悬于檐角的风铃叮当摇曳,铃下伊织亲手所书的祈福木笺隐在夜色里,随风悠悠辗转。

他低叹一声,衣袂微动,卷灭案上孤灯。

 

入夜的西剑流寂静不闻虫鸣,月华如冰如霜,自青灰的天侧流下,在地上铺陈着一片薄白。然而不期而至的杂沓脚步声蓦然踏碎月色,火光憧憧,明灭缭乱,与若有似无的杀气一同拂风微动。

杀气?

甫洗漱歇息的赤羽立刻警惕地睁眼,掀开被褥正欲起身,此时门却自行拉开一尺,只见一道敏捷的人影侧身闪入,未等他出声,随即迅速阖门躲进屋内。夜色朦胧,举目昏暗,但赤羽依旧看得分明——那张令人无比难忘的脸。

“神蛊……”“嘘。”

温皇伸出食指抵在唇前,打断赤羽的话。他背靠着墙,撇过头,幽深的双眼始终透过纸门凝视着室外的动静,似乎在仔细观察着什么。赤羽见多了他平日的玩世不恭,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笑意褪尽神情谨肃的模样,暗暗疑虑之际,那边神蛊温皇竟兀自开始脱帽散发,宽衣解带起来。

“……你做什么?!”

温皇仍不言语,手脚倒难得麻利,转眼间除下鞋帽和外衣,踮足绕过屏风,一溜烟径直钻进了赤羽的被窝。“……!”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胆放肆,这突如其来的僭越之举让赤羽一时怔愣,直到温皇躺下,才发现他身上凉得惊人,仿佛沾满夜露,洇开湿漉漉的冷。

“温……”门外脚步声愈近,赤羽匆匆咽下责问,语气一转,喝道,“外面何人?!”

来人未料到他不曾入睡,有些意外。

“……军师。”

是真田隆三和千鸟胜的声音。

下属在外,生人在侧。赤羽瞥了一眼安然卧于被窝里的神蛊温皇,只得暂且按下怫怒,披衣起身。

更深露重,真田隆三和千鸟胜各自领了两队灵忍,点着火把,攘攘地挤在军师府的廊前。赤羽扫视四周,皱起眉头问:“深夜带人何事?”

真田隆三朗声回道:“禀军师,我与千鸟胜特来捉贼!” 

“是。”千鸟胜也道,“不知军师可有看见可疑之人?”

呵,捉贼捉到军师府?

赤羽心中冷笑,面上不动声色道:“哪里有贼。”

真田脱口便说:“我等巡视药房时有人影闪过,鬼鬼祟祟,躲躲藏藏。哼!胆敢在西剑流动土,若被我抓到——”千鸟胜接道:“我们一路追寻至此后失了踪影,军师若有发现,还请指教。”

“哦?深夜捉贼,两位队长辛苦了。”赤羽淡淡道,“不过……本师记得当初安排景门生门守在东南二院,而药房地处西偏院。真田、千鸟,你们两人巡得够远啊。”

“呃。”察觉自己走口,二人神色一僵。随后又解释:“是……恰巧撞见,药房乃西剑流重地,故特别留心。”

赤羽问:“药房今晚该由雨音霜驻守,她人呢?”

“她……”

真田不屑道:“那个废物的女儿,守不住人也是正常。”

“真田隆三!”赤羽信之介闻言,脸色骤变呵斥道:“修口!”

再三失言的真田听到斥责,梗了梗喉咙,忿忿地扭头闭上嘴。

提及雨音霜的父亲八刀痕,论职务本位居其下,武功平平,加之为人又阴险奸诈,很受他看不起。但随着八刀八剑重铸、魔之甲再现,到后来炎魔幻十郎复生,期间西剑流要事无不与八刀痕此人有着莫大联系,何况、炎魔更是……

军机隐秘敏感、环环相扣,纵使轻狂倨傲如真田,也不得不三缄其口。

“一个小小毛贼,惹得两门队长兴师动众,趁夜前来质问本师,现下如何?要搜我军师府吗?!”

千鸟胜见赤羽面沉如水语意不善,俯身低下头,却恰巧借着角度瞟到他寝居的屏风后隐约勾勒出一个侧卧的人影,于朦朦月色下漏出几缕委地青丝。他眼珠一转,又想到赤羽披衣卸冠,一身慵散不比往常,以及今日莫名升起的怒气——

真田隆三忍不住还想说什么,然而袖口被人朝后拽了下,拉到一边。千鸟胜上前忽道:“贼不在此地,是我二人冒失打扰,军师请勿见怪。真田,我们走。”

“什……!”对方话锋陡转,一头雾水的真田不解其意,仍欲争辩。

“慢。”赤羽冷声道,“离开之后各回应有岗位,不得再擅离职守,明白否?”

“是,属下领命。”

 

“喂!放手!!”强行跟着一起拖走出府的真田隆三一把甩开袖子,嚷嚷骂道:“千鸟胜!你发什么疯!那人不知死活,分明是往这里逃来!为何不搜!”“喔?我看发疯的是你,军师已有不悦,难道你真要直闯军师府?”千鸟胜道,“戒灵鞭的滋味,你若想尝,我是不会阻止。”

“……哼!”真田气结,捏紧拳头,“可恼,可恼啊!”

“罢了。这次我们来得不是时候,月黑风高,不见面目,或许也可能是看错。不要搅了军师的好事。”

“啊?什么意思?”

“哈。”千鸟胜摸摸下巴,意味深长地叹道,“男人嘛……”

 

总算送走了不知轻重惹人烦恼的部下,赤羽阖门回屋,但见擅入者继续事不关己地枕臂安眠呼呼大睡,心情更差,上前就朝隆起的被窝踹了一脚:“给我起来!”

装睡的温皇顺势和着被褥往外一滚,避开他的狠招,然后懒懒地撑起眼睑,打着呵欠:“哎,军师大人连夜里都精神不减啊。”

“哪里!比不上阁下夜半不眠擅闯我府,神蛊温皇何止精神不减,简直比白日更胆大包天!”赤羽垂下眼俯视着他,“呵!说吧,这次准备用什么理由来息吾之怒火?”

温皇不急不缓道:“温皇素知军师大人雅量高致气度豁达,必不会为一个小小毛贼大动肝火。如若不然,方才便可将温皇拱手交出,何须留至此时呢。”

赤羽道:“哼,留你一命是为等你的解释。”

温皇坐起身,理了理散乱的头发,道:“赤羽大人想问什么?”

“为何真田隆三和千鸟胜要擒捉你。”

“这也是在下疑惑之处。”温皇道,“药房在吾居所附近,我深夜听到动静便前去观望,反倒被他们一路追逐不休。依军师所言,二位队长部署不在西院,莫名至此,奇哉怪也。”

赤羽问:“他们两人去药房做什么。”

温皇笑了一笑,摇头不答。

“避而不谈,是为何故?”

“唉,军师大人始终对温皇心怀猜忌,即便在下诚言相告,怕也是不信。”

好一招以退为进。赤羽也笑了笑,在他身侧盘腿坐下,缓和语气:“温皇诚言相告,赤羽信之介理当诚心受之。但说无妨。”

寒夜无灯,他们这般各自散衣披发地于寝居抵足倚坐、相视闲谈,宛如尽释前嫌的亲昵挚交,竹风悉卷重帘,而安逸恬适的表面之下,却是永不停歇的滚滚暗潮。

“嗯……此两人在药房翻找片刻,似欲搜寻什么,大概是打翻了药壶臼杵,弄得乒乒乓乓一通乱响,在下想不注意也难。待我赶至门外,发现才种下的草药悉数被踩得东歪西倒,其中有养蛊之必用,培植不易,我实为心痛,正要去救,便被他们察觉。”温皇道,“说来也怪,若是两位队长想进药房,只消知会一声便可,何须漏夜潜行,见人便抓。”

赤羽听完,沉思片刻。忽地又捉起他的手,放在鼻下仔细嗅了嗅,果然有些许草药浆液的新鲜气味。

“如何,两派之言,不尽相同,赤羽大人要信哪一边呢?”

赤羽没有放开他,只道:“自然是信我的同僚。”

“唉呀,说到底,温皇仍是外人。”

“言重了。”赤羽道,“温皇可是吾西剑流的军医,身居要职,一样都是赤羽的同僚。”

“哦?那同僚对同僚,事情不就难办了。”

赤羽打量着那双手,道:“真田隆三与千鸟胜两人吾心内有数。谁是谁非,吾也自有决断。今日之举,虽不合礼数,但事出权益,本师不予追究。”他说话时额前的碎发顺风垂下,扫进温皇的指缝里,撩起微微酥痒,衬着昏昏月色,尤为暧昧。温皇见状不禁低笑一声。“……笑什么?”赤羽问他。

温皇道:“哈,先前未曾发觉赤羽大人也有温柔的一面。看来往日少不了温香软玉在怀。食色性也,无怪乎千鸟胜会将在下误认作军师的姬妾,识趣而退了。”

他边笑,边大喇喇地敞怀屈膝,一头黑得泛青的长发铺肩绕肘,较平日更显得眉目风流、潇洒放逸,联想到千鸟胜告退时那诡异的表情和口气,赤羽神色一僵,随即浑身不自在起来,很快地丢开他的手。

“时候不早,阁下也该回去了。”

谁知温皇并不动身,反而就地躺下,重新裹起被子,道:“不了。深夜多有不便,既已叨扰军师大人,不如索性叨扰到底。”

“……”赤羽伸手过去扯了扯被子,“你说什么!”

“这一来一去难免惊动他人。你我都是同僚好友,军师大人又不是拘泥小节之人,岂不闻古人常有坐卧同席,抵足而眠之谊。”

“……少说废话,起来!”赤羽没想到他脸皮如此之厚,用力拽了几下被褥,骂道,“神蛊温皇!这是我的床!!”

“哎呀呀,赤羽大人这么大声,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之间的深情厚谊吗?”滚成春卷状的温皇把一席床褥牢牢压在身下,直教赤羽信之介无从下手。

“你找死!”

温皇探出脑袋埋怨:“有床同享,军师何必小气。”

“笑话!本师从来不与人同睡过夜,还不快给我出来!”

“是么?那温皇只好一人独享了,多谢军师大人慷慨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无耻!无耻!厚颜无耻!

千算万算算不到对方的无赖。平白无故被抢了床铺的军师大人心中固然有气,又不好折腾出太大动静,与他相持半晌无果,只得愤然起身,往他包得无懈可击的屁股上踢了一脚,恶狠狠地道:“哼!先暂且放过你,明天再来算账!!”

温皇看他说完便换衣束发,问:“赤羽大人往哪里去?”

“呵!”赤羽信之介无视他,兀自冷着脸系好腰带拾起折扇,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。

 

秋风猎猎,红衣很快消失于无尽夜色之中。

神蛊温皇望着和纸上渐渐淡去的人影,嘴角戏谑的笑意亦随之渐渐消散。正值月明星稀,一片雪白的光恰时穿透屏风浸在身前,映亮了那张赤羽信之介无比熟悉的脸。

他慢慢拥被坐起,依旧那么随意又懒怠。但那张脸却变得全然陌生。像是被暗夜一点点剥离柔情、雕琢出薄冰般苍白坚硬的轮廓。而噙着月色的双眼微微阖起,冷得近乎毫无温度、令人胆寒。

“出来吧。”

命令一启,檐下风铃不安地接连颤瑟细响。庭院池塘里积的青雾倏地鼓出一阵淡漠的风,与同样淡漠的声音,隔着纸门悄然垂落,朝他俯首而拜。

来者杀戾之气犹如朔月流转,不能朗照,生起沉郁的森幽。

“酆都月,参见楼主。”



—待续—


附:

解释一下剧情设定。虽然这是个架空故事,但人设基本还是按原作那么来的,可以是看作原作的平行世界线。所以里面的炎魔跟原作一样,是空降来的老板。但不同的是这里的炎魔依靠的不是小空的身体。具体暂时不剧透了。

另外,会稍微借用一下鹰燕龙虎榜的一些设定。(不过肯定还是会被我乱改的……)

评论(5)
热度(119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 

© 孤舟蓑笠翁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