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舟蓑笠翁

一条咸鱼 偶尔翻身

 

【金光/温赤】军师与军医(二十三)

半夜更新……

章二十三·霸王卸甲(上)
 

“我反对!” 

一向温和的平贺森难得拍案而起,面色冷峻道:“此事绝不可行!望诸位三思!” 

“盟主,谈和的决议是你亲口应允,现下再来说反对,未免太晚了。” 

“不才兼劣生同意的是于炎魔幻十郎死后可以谈和,而非在这个关键时刻!你们曲解吾意,是何用心?!” 

“不过早晚,盟主何必在意。” 

“胡言乱语!”平贺森闻言更怒,“炎魔中毒在身不能出战,倘若此时议和,岂不是正中西剑流拖延之心,错失良机,日后我们想要再扳回局势难上加难!荒唐,荒唐至极!我决不同意!” 

大家不曾想总是和颜悦色的盟主也会有这样激忿填膺的时候,满腹闲言都被堵回了肚子,继而纷纷静默下来。陷入死寂的议事厅内气氛凝滞得令人不安,直到一阵谑笑陡然将其刺破: 

“呵哈哈哈,平贺盟主的担忧不无道理,只可惜有些短视。” 

平贺森朝发声处望去,眼神一沉:“……苏先生是谓何意?” 

苏厉站起身,不急不缓地解释道:“一个身中剧毒的炎魔幻十郎犹如瓮中之鳖,要杀他根本无须急在一时。西剑流强将如云,若真要与其正面交锋,难保他们不会有玉石俱焚之心,届时纵使取胜,吾方亦会耗损不小……这般两败俱伤的结局想必不是在场诸位所乐见。” 

“擒贼先擒王,炎魔一死,想降服西剑流不是难事。这不是你们提前求和的理由。” 

“欸,盟主说得甚是。但问题是——”苏厉眉梢一挑,反问道,“如何杀炎魔?” 

“……”平贺森被问得语塞,一时竟也找不出什么上上良策。 

“为护炎魔西剑流定然倾尽全力,豁命一搏,盟主准备牺牲多少人马,去换得一个擒王的可能?”他忽而拉长了语气,“……噢,我险险忘记,盟主本就是孤身叛逃,除了救下一个至今不肯投诚的月牙岚,不曾带一兵一卒加入吾方。自然不会为联军死伤太过心痛了。” 

怡然自得的言语之下是远胜刀锋的讥诮。苏厉话音一落,立时在议事厅内激起声声怨怼。 

“不错!平贺森你说得轻巧,这几日我手下折损无数,你拿什么来弥补?!” 

“盟主出一张嘴,倒要我们来出命,这盟主当得真是轻易。” 

“别到时候西剑流未除,自己人先被耗损殆尽……” 

“哈,说不准这正中了某人的下怀——” 

从窃窃私语到高声质问,那些猜忌的目光,刻薄的字眼,如严冬的风刀霜剑,无孔不入地刺向平贺森,他的一腔义愤骤然被扑灭,只觉得浑身发冷,冷得齿寒心惊。 

满座高朋,一夕陌路。 

平贺森咬紧了牙关,捏住桌沿,脊背仍挺得笔直:“不才兼劣生虽忝居盟主之位,扪心自问,从未有过半分私心。视同盟如兄弟,更不会轻言牺牲。炎魔之事,未来还有可以商议处。但若是此时想要议和,恕我坚决反对!!” 

“欸,盟主爱将之心在下并不怀疑,刚才不过是玩笑,何必着急辩解呢?”苏厉话锋一转,“只是盟主如果当真爱将,应当也要学会适时借助外援,以便留存自身实力。” 

“……外援?” 

“联军之势固有多方相应,奈何西剑流赤羽诡计多端,我们短时难以克制。因此不如以彼之道,还之彼身。要杀,就要用最无法预料的手段,最无法预料的盟友。” 

他隐约嗅到一丝危险,皱起眉头:“你指的是……” 

苏厉背过手,轻描淡写地道: 

“倾奇者·九品莲台。” 

极其意外的名字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猝而炸开,将所有思绪顷刻化为空白。他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。 

“………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!” 

“在下恐怕比盟主更清楚。以倾奇者之能,对付西剑流再合适不过。盟主不妨放下成见,细细思量,这绝对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。” 

平贺森觉得他简直疯了:“你清楚倾奇者,却未必了解九品莲台。他们根本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!” 

“确实,对于倾奇者中最特别的九品莲台来说,金银财宝、权势名位,这些都不值一提。但有一样东西,他们一定会感兴趣。”苏厉说着,俊秀的脸上缓缓扯开一抹熟悉而阴冷的笑。 

“……魔之甲。” 

 

“此等条件,万不值得答应。”桐山守揉起议和书,否决道,“魔之甲乃护身宝物,流主眼下又运功不便,宝甲更不容有失。联军假以时日定然溃败,他们还妄想提出这种要求,流主无需理会!” 

高座上的炎魔幻十郎脸色阴沉,指尖不断叩敲着,似有所虑。 

“流主。”赤羽上前了一步,“属下有异议。” 

“嗯?……说。” 

“是。属下认为,此时应其所求,也无不可。” 

“赤羽?!”桐山低斥了一声。 

赤羽朝他微一颔首,继续道:“看似无理的要求,背后必暗藏玄机。照先前我们与联军的交手经验来看,联军虽人多势众,但缺少出谋划策的智囊,全赖平贺森的情报方能抓住时机侥幸偷胜。实在徒有兵力而无章法,因此士气衰竭后便节节退败。” 

他说到这里,用扇子指了指桐山手中的议和书:“这次、却不同。” 

“哪里不同?”炎魔问道。 

“选择此时议和绝不是平贺森的风格。他对西剑流极为了解,知道目前是西剑流最脆弱的时刻,一旦错失这次机会,以后只会被我们加倍报复!还不如现在就大挫锐气,待到西剑流彻底失势后再卖人情议和来得稳妥。可他没这样做,只能说明两点:离间之计奏效,联军内部的信任已然瓦解冰消。而且,有心者正试图趁机窃位谋权——若真是如此,此人可谓城府深沉,将是胜于平贺森的麻烦。” 

神田听得有些纳闷:“照军师这么说,卸甲的要求应该是这个‘有心者’提的,既然他不是什么好人,为何我们要答应?” 

“但凡是城府深沉的阴谋家都善于掩藏自己,未到功成之日不会轻易暴露面具下的真实面孔。他在暗,我们在明,唯有应其所求,将计就计,才能一步步逼出这位幕后的操纵者。”赤羽扫视了一眼众人,“当然,西剑流也不是任由他予取予求的地方,魔之甲非同小可。呵,想让吾主卸甲?那他们……也要付得起相等的代价!” 

不再孱弱的日光刺破晦厚的云层,裂出数道光束,明晃晃地照彻四周,却不敌他眼中的一星凛冽。那些散射在赤羽肩头的、漂浮着细小微尘的流光,似乎都被映衬出了锋芒。 

 

温皇再一次睡醒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。缠绵榻上的日子模糊了对时间的感知。他就这么时睡时醒,时坐时卧,纵使外头兵荒马乱战火纷飞,与他来说不过是一声呵欠一声叹。 

睡得太久身体都绵软起来,他松松垮垮地伸了个懒腰,觉得口渴,才慢慢从塌上披衣坐起,顺手捞了一把歪在床边的琴,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倒了半天才甩出两滴冷了的残水。 

寄人篱下的生活果然不太好过。温皇无奈地摇了摇头,拢紧衣领去拉开门传唤家侍。 

室内干燥的炭火烘得人脸上发烫,手脚倒还是一片冰凉。温皇被闷得有些不舒服,索性把褥子拖到地上,挨着留缝的门扇旁边坐下,呼吸外头新鲜澈冽的空气。 

庭院里树叶上都结了厚厚的霜,像是盛着一勺勺的盐块。地上也是斑驳的白,露出几簇枯黄的衰草,随凄咽的风摇落着碎芥。这样灰败萧条的景色却让他看得入神,仿若有什么东西模糊地从白蒙蒙的世界里浮起,而后很快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。 

又来了,这种恼人的,若有所失的感觉。 

平日就够慵散,受伤之后思绪更越发懒怠,经常感觉昏昏沉沉、浑不着力。温皇知道这是体内的蛊虫开始发挥作用,从四肢百骸细密地爬附过,一刻不停修补着破损的奇经八脉。 

“温仔人那么懒,养的虫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勤快!” 

风卷着霜屑扑上脸,将耳边嘈切的声音扰散,他不禁眯了眯眼睛。干涸的喉咙里梗着一股吐不出咽不下的钝涩,温皇咳了两声,额头倚着薄薄的门框,和纸上绘的松鹤影影绰绰地印到他的衣袍间,渗化开寡淡的墨痕。 

比起冷,他更怕自己不够清醒。 

等鼻尖都冻红了,家侍才捧着茶盘从走廊那头一路躬身屈膝地碎步走来,拘谨地跪到门口,倒了一小盅给他。 

温皇低头一瞥,居然是酒杯。 

不知该说是善解人意还是自作聪明。不会说东瀛话的他也懒得去纠正,反正来了这么些日子确实未曾品过异乡的酒。或许别有一番滋味。 

温皇挥手屏退家侍,举杯晃了晃醇烈的酒液,发现杯中摇曳映出另一道雪白的身影。他抬起眼,是新来负责看守西偏院的休门队长雨音霜。 

雨音霜年纪不大,做事一板一眼,不讲情面。温皇曾试着想跟她攀谈几句解闷,然而她始终冷着脸像冰雕似的守在院前,全把那些闲言当作耳旁风。 

温皇也并不生气。他对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总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宽容。尤其是这样寡言少语不爱理人的小姑娘,仿佛能隐约透过其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影子。 

西剑流里能引起他兴趣的人不多,雨音霜算得上一个。 

“队长有何贵干?” 

雨音霜看了一眼被他拉开的门扇,拽到门边的被褥,以及温皇那张苍白的脸。大概是第一次看到他长时间地移动到门口,问了句:“需要帮忙吗?” 

温皇微微一笑:“不用。” 

“今天出了太阳,你可以出来走走。”雨音霜认真地说,“这是军师允许的。” 

温皇听她用一本正经的口气执行着赤羽细枝末节的吩咐,忍不住真觉得好笑起来,便玩笑说:“在下伤势仍然沉重,怕是走不了太多。队长若不弃,不如来陪温皇小酌几杯。” 

谁知雨音霜闻言真的端端正正跪坐到他对面:“但我不会喝酒。”

他想出了太阳的天确实不得了,能把霜雪都晒化了。 

不过温皇虽然意外,倒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酒间知音,自顾自地把玩起杯盏,垂头不语。 

雨音霜当然不是突转了性情。她只是有些好奇,常常听军师大人嘴里念叨起这个来自外域的军医先生。之前因为职位的原因从未正式与其接触过,了解泛泛。这几日又恪守本分绝不多言半句,因此除了觉得他懒散平和,偶尔稍有些古怪以外,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。 

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。看起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,不知为何军师那日会铁青着脸喊他怪物…… 

雨音霜一边规矩地坐着,一边偷偷打量着神蛊温皇。 

最多是……眼睛小了点,同眉毛一样细细长长地挑起来;鼻子很挺,嘴唇偏薄,受伤之后缺了血色,习惯性地抿着;手指白皙修长,一丝茧子也没有,竟比她的还要漂亮几分。加之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味儿,怎么看都是个普普通通的文人医者。 

经验尚浅的雨音霜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视线,觉察到目光的温皇弯起眉眼,轻声问道:“在下的身上有什么不妥吗?” 

“啊,没……”雨音霜被他问得一惊,连忙尴尬地扭过头,随后眼睛忽而一亮,脸上缓缓生起两朵红云。 

温皇正疑惑自己是否失言何至于让她这么大反应,雨音霜噌的一下先站起身,朝着那方向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。 

“参、参见军师大人!” 

他把门扇又拉开了些,探出身体望去,果然是赤羽信之介。火红的衣摆轻抚过白霜,那才是融化冰雪的根源。 

晾冷的酒终于送到嘴边,已经失了风味,略显涩口。 

余光瞟了瞟掩不住紧张的雨音霜,温皇放下杯盏,微微敛起眉眼,也有些好奇地开始远远打量起往他这边走来的赤羽。 

看着看着,同样觉得没什么特别的,可又觉得似乎无比特别。 

连他自己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,原来即便是闭上眼,赤羽信之介的音容相貌、言谈举止,细小不过的枝节琐事,他都能够记得清清楚楚毫不费力。 

与脑中其他浑惚不清的影子相比,赤羽清晰深刻得让人意外。这与先前搅扰于心的失落截然不同,又说不出是哪里的不同。 

明明从没有过这种感觉。但他却并不陌生,犹如一根落地生根的野草,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悄无声息地滋长蔓延,再也无法自心底拔除。 

温皇越想,越觉得莫名的焦躁,落入腹中的那一小盅酒也开始烧起来了。

 

 


—待续—



不爱写大纲的下场就是经常忘记下一步要写啥…………
对新剧无话可说,继续艰难地自给自足ˊ_>ˋ

评论(19)
热度(110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 

© 孤舟蓑笠翁 | Powered by LOFTER